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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晏温完全没把黎江白的话往耳朵里塞,也没注意到黎江白逐渐变得僵硬的脸色,他还在笑,甚至抖起了肩膀,有些过分。
黎江白两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晏温,眉头缓缓压低,剪坏窗花的窘迫在晏温的笑声中慢慢变成了气愤,捏着剪刀的手逐渐收紧,嘴也越噘越高。
“你笑什么啊!”黎江白忍不住了,朝着晏温吼了起来,“你会剪窗花很了不起吗!?你剪的好很了不起吗!?你有人教怎么剪很了不起吗!?你笑个大头鬼啊笑!你知不知道这样很烦人很讨人厌很容易没朋友啊!”
黎江白越说越快,声音也越来越大,慢慢的他盖住了晏温的笑声,也叫人笑意收拢。
窗外又燃起了烟火,隔壁大院的孩子依旧在闹,夜空里层叠的烟花留下烟尘,轻薄的烟尘拂过月亮,风一来便散了。
“你很烦人,”黎江白的控诉藏在在烟火中,但他说的很清楚,一字一句皆落进晏温的耳朵,丝毫不差,“你总是惹我生气,真的很烦人很烦人。”
红色的窗花会掉色,晏温的指尖已经被染红,他的手像是失了力气一样慢慢垂下来,搁在腿上。
小孩子打闹吵架是常事,晏温不是没被人骂过,更脏的他也听过,若是在平常他一定会用比别人更脏的话骂回去,可今天他只是张着嘴,半个字也说不出口。
你很烦人,这四个平平无奇的字眼扎的晏温耳朵疼。
窗外很亮堂,这一年中不会再有一个晚上比今夜更加亮堂。
柳殊在和面调馅儿,准备过会儿包饺子,他听见俩小孩儿吵架只是探头看了一眼,并未多管。
孩子闹别扭有孩子的处理方式,过年很忙,只要俩小孩儿不打起来,柳殊并不想多掺和。
俩小孩儿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,一个怒目而视,一个心虚闪躲,黎江白没再接着控诉,晏温也接不上一句话,整间屋子里只有电视的声音,这丁点的响动反倒衬得屋里格外安静。
晏温似乎听了见黎江白粗重的呼吸,那句“你很烦人”在他耳边萦绕不散,他这才察觉到黎江白是真的生气了。
他愣了一会儿,垂下眼睛,他说:“我不烦人。”
苍白的反驳,是晏温这会儿能想到的唯一的话,他摇摇头,又说了一遍:“我不烦人。”
黎江白并不理他,面色也没有缓和一点,他握着剪刀,依旧瞪着晏温,像一个雕工精良的雕塑。
“你可以把剪刀放下吗?”晏温软着声音,眸光定在剪刀刀尖上,“这样很吓人,我怕你生气捅我。”
咣当一声,黎江白重重的把剪刀拍在茶几上,这一下子太突然,晏温猛地一抖,窗花没拿稳掉在腿边,突兀的红指尖下意识捏了捏空气。
他的眼睛跟着黎江白的动作移动,在黎江白收回手时回到那双瞪着他的眸子,却见那双眸子似乎软乎了一点,这一拍黎江白应当是撒出了一大股怒气。
“我不气你了,你别觉着我烦人。”晏温接着求饶,声儿虚的晃荡。
黎江白还是不接话。
晏温长这么大极少哄人,他不知道要怎么做黎江白才能跟他说句话,一言不发的黎江白让他心慌,他不想让黎江白烦他,这种感觉让他很不爽。
“我真的不烦人,我以后不气你了,换你气我,行不?”晏温挠了挠头,这种心慌令他愈发烦躁。
他将掉落的窗花捡起来,抓过黎江白的手,不由分说的塞进人掌心:“给你了。”
黎江白垂下眼看着掌中的一角红,那是一个还没展开的、剪得很好看的窗花,他依旧没说话,眼帘遮住了情绪。
晏温将他的手握的很紧,指甲隔着窗花扎着掌心,让他不想接受也得被迫接受。
不只是接受窗花,还是晏温笨拙又真诚的道歉。
“你想要我就给你剪,”晏温说,“你想要多少我都给你剪,贴满你家窗子,哦不贴满我家窗子,你想贴哪里都行,贴我床头,贴我脸上,贴我爸脸上都行。”
柳殊在正在调馅儿,猪肉正上劲儿,他猛然一听,手上动作一停。
“关我啥事儿?”他继续给肉馅儿上劲儿,笑着嘟囔,“真是见识短了,见过卖儿子的头一次见卖老子的。”
“我真的不烦人,就,我以后烦别人也不烦你了,”晏温还在说,“我烦我爸也不烦你了,你一说我烦人我脑瓜子嗡嗡的,这可不行啊,你都吃了我家里脊肉了,可不能这样。”
“小兔崽子,”柳殊听着,低声嗤笑,“卖老子卖上瘾了。”
今年的烟花好像格外的多,隔壁大院有一户人家关了灯,不远处的烟花正好倒映在漆黑的玻璃上,方正的窗框将夜空框成照片样子,余光一亮,黎江白一抬眼正好瞧见。
“你拿了我窗花了啊,吃了我家里脊肉了啊,可不能这样了啊,”晏温碎碎念起来没完没了,他像个老头一样一边拍着黎江白手背一边念,“你看我对你多好啊,带你喝豆浆吃油条,陪你上学放学,给你讲题帮你背书,给你窗花给你里脊肉,想带你放烟花可惜我爸没买,噢我就差把我爸劈一半送你了,你怎么能说我烦人呢,我不烦人,就算我以前烦人我现在也不烦…”
“你好吵啊,”黎江白看烟花看的起劲儿,晏温就像个扫人兴致的大喇叭,在他耳边不停的叭叭,“你上辈子属蚊子的吗?嗡嗡嗡的没完。”
一墙之隔的柳殊又笑了一声,他换了一盆子素馅儿,磕了个鸡蛋接着搅:“说得好,属蚊子的。”
黎江白终于接话了,话音未落晏温眼睛都亮了,他扬起一个浅浅地笑,不过两秒又压了下去,他严肃又紧张,试探道:“理我了就是不气了呗?不烦我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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