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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到姬深最后一句,众人都是一震,除了聂元生身在榻上行动不便外,均是纷纷跪倒在地,齐声请罪:“我等无能,求陛下降罪!”
姬深没有理会他们,眯着眼吩咐:“卓衡,使人去开了宫门,叩阙甘泉,再派一路人,去传了左右二相,尚书令,并各部尚书入宫!”
卓衡早知道今夜风雨崔巍是难免之事,颤巍巍的应了,正要离去,聂元生却脸色一变,厉声道:“慢着!”
不待姬深说话,他已转向姬深,沉声道:“陛下先使人将此事瞒下,容臣单独禀告!”
姬深虽然一向信任他,此刻也是怒气填膺,拂袖怒道:“堂堂天子受害于九重帝阙之内!近臣舍人无辜身中烈毒!这等荒唐之事,有何可瞒!”
“陛下!”聂元生叹道,“臣几身死,岂会不恨背后之人?然,此事重大,求陛下容臣单独禀告片刻,便知臣之忠诚可鉴!”
他先前因染了风寒仍旧坚持替姬深在朝中斡旋,以至于病情加重昏迷过去,任仰宽亲自探望诊治,未曾痊愈就又赶到宣室殿为姬深代笔,因此被御案上墨中所藏之毒所侵,如今恳切哀求,姬深面色沉郁半晌,方切齿道:“朕给你一柱香时间!”
“谢陛下!”聂元生话音才落,牧碧微已经欠身道:“妾身告退,望陛下保重御体,也祝聂舍人早日康复!”
聂元生无力的回了句:“臣谢宣徽娘娘吉言。”
偏殿里,一干人知趣的退了个干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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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了偏殿,迎面吹来的冷风飕飕,牧碧微不由打个寒战,阿善忙把披风抖开给她加上,低声道:“娘娘,王成这会已经在去华罗殿的路上了。”
“沈氏这个蠢妇,自己不会说话,反而想把我拖下水!”牧碧微脸色阴沉,道,“若不是为着阿爹和大兄他们在前朝,不宜得罪沈家,方才我便能借着陛下的手要了她的命!”
“能够借左昭仪的手才好。”阿善轻声道,“若曲家与沈家为此事有了罅隙,阿郎与大郎君在前朝做事才更好。”
牧碧微嘘了口气,忽然想起一事:“那小龚氏呢?方才怎不见她在陛下左右?”
阿善悄悄道:“沈氏那么大动干戈的跑到东暖阁光明正大的想争宠,那一个小龚氏才多大年纪又见识过什么?听那边伺候的人说她吓得躲在帐子里瑟瑟发抖,陛下本来就要发作沈氏的,偏她命好,卓衡在这会发现了聂舍人昏迷,不敢拖延,急急去报,陛下匆匆而来也没顾得上叫那小龚氏,如今怕是还在东暖阁里呢?”
“是么?”牧碧微若有所思,半晌,道,“左右这会不远,过去瞧瞧。”
宣室殿的人连沈世妇都叫她闹到了东暖阁,自然不敢阻拦看着和颜悦色却连右昭仪都颇为忌惮的牧宣徽。
东暖阁对于牧碧微来说也是熟门熟路的,她带着阿善到了阁前,守门的宫人忙行礼,牧碧微温言免了,轻声慢语的道:“方才偏殿那边有些事情,陛下过去忙,本宫也帮不上什么,想到这两日都是小龚氏在伺候着陛下,龚世妇才没了孩子实在可惜,她的妹妹在这宫里头也不知道过的习惯不习惯?本宫便趁这会过来看看。”
宫人不敢阻拦,但因为先前沈氏的事情,姬深的态度,明显是护着小龚氏的,却也担心牧碧微为难她,斟酌了下才赔着笑小心翼翼道:“宣徽娘娘亲自来看龚娘子自然是龚娘子的福分与体面,只是……方才沈世妇过来时闹的动静有点大,龚娘子很被吓着了,陛下所以离开时没叫龚娘子跟上,如今仿佛还在里头哭,怕是不便当娘娘之探。”
这宫人话说的委婉,却是点出了同样有宠于上的沈氏方才已经过来闹了一场,而且姬深的态度是偏向了小龚氏的,因此希望可以叫牧碧微顾忌着姬深的态度。
“你这话说的,倒把咱们宣徽娘娘当成那沈氏一样的醋坛子了不成?”因为牧碧微尝在宣室殿为女官,眼前这两个宫人,也算是旧识了,阿善也未厉声呵斥,只是笑骂道,“娘娘本想回宫,想着沈世妇方才那么一番闹,连娘娘站在那边回廊上都听见了,那龚家女郎可别被吓坏了,陛下今晚未必有空来安抚她,所以才好心过来劝慰她几句,也免得小小年纪可怜见的被吓出病来!”
阿善这么说了,那两个宫人都是无话可说,只得赔礼道:“宣徽娘娘宽宏,闵青衣莫怪,奴婢们也是因为沈世妇才走不久,宣徽娘娘在宫中素有贤德之名,陛下也赞娘娘体贴温柔,却是奴婢们糊涂了!”
牧碧微淡笑着道:“既然如此,还不快开了门?”
那两个宫人本来还待进去叫小龚氏出来时,顺便提点她几句,不想牧碧微却不欲给他们这个机会,却是要直接进去探望小龚氏,他们见此,也不敢十分阻拦,只得开了门,嘴里大声道:“宣徽娘娘请进!”
这会已经是深夜了,东暖阁里虽然姬深走的匆忙,外间灯火却还点着,只是内室里的灯却显然为人所灭。
牧碧微走进门去,就听见内室传来若有若无的哭声,满含委屈与惶恐。
她眉头不自觉皱了一下,心想这小龚氏也不知道是哭到现在呢,还是听到了自己进来的声音才开始哭的?
“你们守在外头,阿善陪本宫进去就是了。”牧碧微吩咐道。
宫人不敢违抗,低头道:“是!”
牧碧微对阿善抬了抬下颔,阿善会意,取了外间一盏灯在手,撩起帐幕,向里间走去。
许是因为听到声音和看到火光的缘故,内室的哭声顿时一停,有个怯生生、甚至还带了一丝稚气的声音不安的问道:“……谁?”
小龚氏(下)
牧碧微又皱了下眉,阿善会意,扬声唤道:“可是龚家小娘子?宣徽娘娘过来探望,你快出来罢!”
里头闻言却是顷刻之间声息全无,过了半晌,阿善已经等得不耐烦了,才见一人从榻后的华帐中转了出来,只穿好了亵衣和中衣,外面一件群青交领窄袖襦衫松松的歪系了带子,灯火之下但见那件外袍虽然是新制的,也只边缘绣了两三朵小花,绣艺拙劣,仿佛是小龚氏自己年少贪图好看,勉强为之。
衣裙寒酸,人却挡得起天生丽质四个字,十四岁的小龚氏,肌肤白里透红,许是因为方才在哭泣的缘故,两颊的红晕比自然晕出的红润深许多,不描自黛的一双远山眉下,是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,长长的睫毛上兀自泛着水光。
她年纪不大,身量还没长成,但那种介于女童的稚气与少女的俏丽之间的气质,裹在粗布衣裙之中越发显得夺目——就好比,珍珠落在铁锈上,比起珍珠放在锦绣堆上,反是前者更容易衬托出其光辉。
牧碧微打量她几眼,算是明白小龚氏被姬深带到宣室殿也已经有两天了,以姬深对新宠的大方和慷慨,为什么至今还由她穿着自己当初进宫时的衣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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