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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厮端来一只锦凳,摆晏殊右手下方,曹敏连个座位都没有,只是腆脸陪着笑站立一角。
“苏学子好大的架子啊,我等想睹你真容还颇不容易呢,今日怎地不来进学,又去游山玩水去了么?得了《踏莎行》还是《如梦令》啊?何不拿出来让我等品鉴一番呢。”晏殊笑眯眯的道。
苏锦忙欠身道:“大人说笑了,今日偶感风寒,身体不适,实是万分抱歉,一大早便去街上铺面抓了几服药回去熬汤喝,不知大人要见草民,还请大人恕罪。”
曹敏感激的朝苏锦飞快的瞥了一眼,然后继续保持微笑,眼光热切的看着晏殊处,仿佛此事于己无关一般。
“哦?身体不适,年纪轻轻可切忌酒色伤身呐,适才你未到之前,我等正谈论你所做的几词作,均为惊世之作啊,但可切莫学那柳三变,风花雪月虽显风流,但因此失了功名流落江湖之,也未必是好事呢。”晏殊看着苏锦的眼睛,倒有些谆谆教导之意。
“草民受教了。”苏锦自然知道,本朝才子柳永柳三变填词得咎,功名富贵因一句:“忍把浮名,换了浅斟低唱”便被今上一笔挥掉,皇上的话也有道理,“且去浅斟低唱,何要浮名?”于是柳永悲催的流落江湖之,行踪飘忽不定,越的颓废消沉;近些年连词都很少有了;好柳永有青楼女子缘,有这些女子们的无条件崇拜,倒是不缺女人和饭食。
“苏锦啊,你的几词作,本官曾经人传抄拜读,词风多变而瑰丽,词意亦蕴含诸多历练,很难想象这是一名十岁的少年所做,正因如此,本官今日倒想看看你到底是何许人也,少年才俊实难得,大江后浪推前浪,我等老朽已是望尘莫及了。”晏殊呵呵笑了起来。
众人纷纷道:“苏锦词虽好,如何及的上大人。”
“大人‘无可奈何花落去,似曾相识燕归来’一句冠绝今古,乃是无人超越之作,岂是苏锦词所能及。”
“何止是‘燕归来’句,大人那《采桑子》,连下官家妇孺都爱不释手呢。”一名白脸属官急切的道,接着又闭目摇头晃脑的吟道:“时光只解催人老,不信多情,长恨离亭,滴泪春衫酒易醒。梧桐昨夜西风急,淡月胧明,好梦频惊,何处高楼雁一声。啧啧……真乃情景相融,绝世之作也。”
苏锦心底暗笑,这样一词晏殊词作只能算是寻常之作,此人拍马屁都不会拍,只是一味的阿谀,真是可笑。
晏殊对这些阿谀之词司空见惯,倒也没表现出特别的厌恶或者欢喜,只是看着苏锦道:“适才听唐大人录了你的一词《鹊桥仙》,此词为惊艳,本官对你兴趣益的浓厚,那一句‘两情若是久长时,又岂朝朝暮暮。’真乃荡气回肠之语,实叫人玩味。”
苏锦笑道:“大人谬赞了,涂鸦之作,登不得大雅之堂。”
晏殊道:“你也莫做作,好便是好,我晏殊可不轻易夸赞他人,柳三变名满天下,本官照样骂他;本官只是好奇,你这两句词是自真心而出呢,还是仅仅是落于纸端之语,若是现实真的有这么一种不得相见无法相守之恋,苏公子是否能如词作这般潇洒自如坚贞不渝呢?”
苏锦心头一震,晏殊的话语若有所指,似乎影射着什么,苏锦抬起头来看着晏殊的眼睛,猛然间现晏殊的眼神已经变得冷漠而锐利,一时之间大脑短路,说不出话来。
第一六一章隐语
时间:2012-09-07
晏殊见苏锦无言以对,表情微微不悦,他的话意自然是试探苏锦是否真如晏碧云所说的玲珑剔透,心有千窍;若说自家侄女倾心相爱之人,定然也会以同等的情意回报之,若眼前少年根本就是虚情假意之人,晏殊绝不肯此事上再多加烦心,晏碧云的一腔柔情付之流水也罢,总比托付于一个口是心非的浪子好的多。
晏殊故意用苏锦的词句来试探他,就是要听听他对于男女之情是否真的心口如一,世间人往往说一套做一套,嘴上笔下写出一朵花来,但一旦分离便会抛之脑后,所谓始乱终弃便是说的这些人;晏碧云与苏锦之间的事情恐难以一时解决,自己可以腆着老脸去帮侄女儿争取幸福,但争取来的是否便是幸福呢?这是晏殊所担心的。
苏锦见晏殊的眼神微有失望之意,低头思片刻道:“晏大人,填词作诗虽是内心心志的反映,但也未必便词如其人;大人既然问我是否能真如词所说的‘两情若是长久时,又岂朝朝暮暮’,草民只是对七夕之夜牛郎织女相会鹊桥之事的一种慨叹和希望,说白了,用意虽是宽慰,实际上乃是无奈之语也。”
苏锦此言一出,众人大哗,自己写的词,自己却不认同词观点,这不是自相矛盾么?本来众人一致认为词的精华所便是这种豁达大的对待爱情的态,让人耳目一,没想到苏锦居然会推翻自己的观点,这苏锦的脑子里到底想什么,真是教人琢磨不透。
“苏学子,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么?”唐介叹息道。
“是啊,词之意本是极为豁达慷慨,此番又是这般说法,这简直是……简直是个笑话了。”官员们附和道。
晏殊也极为惊讶,他搞不清苏锦所言是何用意,难道是情急之下的口不择言,抑或是故作惊人之语博人眼球么?晏殊对苏锦的一腔期待彻底冷却下来,摇头不语。
苏锦拱手道:“大人容禀,下作词喜欢站词的意境考虑,譬如这《鹊桥仙》一词,下曾想,织女受天条所制,本不能与牛郎终身厮守,而两人均无力改变现状,于是一年一的相会实属无奈之语,难道下不应该表达这种无奈之情,反倒要为两地分离一年才见一次的相会鼓掌欢庆么?如果说诸位大人是这般理解拙作的,下只能摊手无语了。”
众人听他说的似乎有些道理,停止了议论,都侧耳细听起来。
苏锦续道:“下虽一介草民,但芥子之民亦有悲欢,我虽年少,也未真正经历过生死离别之事,故而词作也有故作闲愁无病呻吟之弊,实属难免;但这不代表下便对人生悲欢情爱没有自己的态,既然晏大人问下现实之遇到此事该如何?下也坦诚相告,一年一的恩宠相会下绝不屑为之惊喜,既然两情相悦,何不终身厮守,自由自的相守三日,堪比天条制约下的一年一;三日如一生,此生足矣,下的本意是宁求刹那芳华,不愿终身悲苦之意”
众人耸然动容,苏锦的话不啻一道惊雷滚滚而下,他虽说的隐晦,但实际上清楚的表达了一种叛逆的态;这一点众人想也不敢想,大庭广众说出来怎不叫人心惊。
这话听属官们的耳是一番滋味,听晏殊的耳却又是另一番滋味了,晏殊听出来的是苏锦的一种态,联系到晏碧云和苏锦身上,所谓的天条便是大宋女子头上的三从四德尊儒守节之道,苏锦的意思便是绝不肯为这些东西所制约,从而间接的表达了自己对晏碧云的态,管他什么人言可畏,管他什么守节全义,喜欢便要一起,绝不愿做一年一的牛郎织女一生凄苦。
晏殊面色沉静,喃喃道:“三日如一生,好一个三日如一生,少年人状怀激烈,果然是头角峥嵘不愿妥协之辈,也好也好。”
苏锦跟晏殊之间打的哑谜,众人哪里听得懂,见晏大人居然话有赞许之意,本想斥责一番的众官也只能改口,讲原则的沉默不语,不讲原则的则出言附和起来。
晏殊起身走到苏锦面前,拍拍他的肩膀道:“你很好,但性如天马,难怪会有些是非身,枉自逞强,可称勇武,但换一个角而言则是不智,修身未到境界啊,还需努力才是。”
苏锦心知他说给自己听明白,有些制是不可违背的,一概的猛冲盲打,是愚蠢的行为,要讲究方式方法,话隐含自己和晏碧云之间的事情,想解决此事,恐怕是要费一番周折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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