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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知道，今天这场会谈的结果将决定东鲁的未来。至于自己，永英公主能确定，就凭赵婠那天的那番话，她自己就绝对没有性命之忧。

闻听赵婠此言，永英公主失笑问道：“殿下所言与本宫所说有什么区别？”

赵婠淡然笑道：“若是我自己的意愿，那便不会有今日与公主和摄政王的见面。大都的百姓是死是活与我有什么关系？我可记得六年前就在大都的街道上，飞廉箭车对我可一点也没客气，大秦派来护卫我的兵士也为了给我挡箭而命丧异乡。并且，我一位长辈同样在东鲁遇伏被暗算，受了致命的重伤，在北冰原的山洞里阖目而逝。这笔帐我可一直记在心里。”

赵婠的意思是，如果是我想要东鲁，那么我绝对会借机报复。什么见面什么商谈，以她有仇哪怕记了十年二十年也要报的性格，必然直接引兵进攻大都。

永英公主默然片刻，涩声道：“当年之事，据本宫所知，殿下与孟大家和无忧已经化解开了。”

赵婠笑容中带着冷意，悠然道：“不错。我与东鲁的恩怨确实了结，但我在那位长辈灵前曾经发过重誓，当年暗算他的那些人，我一个也不原谅时至今日，在南荒的仇敌已经死了，几乎被我灭了门；在大都的仇人却还没死光光，我x前拿了甄家和红月商业协会的人，甄家尚且罢了，当年的事情大多是甄忞搞的鬼。红月商业协会呢，我也会好生收拾。”

她盯着永英公主，慢慢道：“但红月商业协会里有数人在东鲁当了官儿，当年的事情亦有他们一份。六年前那事儿以后，公主你借机拔起了西秦与北燕二国安插在大都的奸细，你却不知，内里也有我义父的人手。所以，我若是自己想要东鲁，早在去年，东鲁就会和北燕一样下场。孟大家与孟休戚以及锦绣门的那些人，不会被轻易放回去。没了他们，东鲁的龙椅早就换了人坐罢？”

永英公主叹息一声，说道：“本宫并不认为孟大家当年所做之事有错。至于本宫的借机行事，更出于护国之心。事实证明，孟大家的顾虑是对的，殿下果然成为了当世再无人可抗衡的人物。高踞于武道与权力的巅峰，殿下你果真是东鲁的大敌呐”

赵婠嫣然笑道：“我没说你们做错了。只是想告诉你，如果我有心报仇，现在你一定已经是个死人。”她认真地说，“你是我曾经很敬佩的女中豪杰，假若你我刀剑相向，我会给你与秦军公平一战的机会。但最后，东鲁必灭国，你永英公主身为东鲁军的领袖除死无它途。甚至，”她瞟了房间另一头的孟休戚一眼，说道，“无忧也保不住性命。”

“我不想无忧死，他是我的朋友。”赵婠眼中有一缕怀念，很坦然地说道，“无忧是我曾经心动过的人，我们也曾经共过患难。也是因为他，我才能与夫君相遇。所以，我不能让无忧死。”

那曾经青涩又短暂的感情，哪怕被赵婠当机立断掐灭，也在她心里留下深刻的痕迹。这种美好的情感，是财富。她会记得点点滴滴，无论悲喜。

南荒开拓者

孟休戚的心在颤抖，那个人如此坦荡地说着“曾经是我心动的人”，令他既意外又感动。他的眼眶有些湿润，别过脸去，不想让越乐看见自己嘴唇哆嗦得厉害的失态模样。

没有人知道他的痛苦。在太后和小皇帝面前，他是可以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；在锦绣门人眼里，他是一呼即能百应的精神领袖；在东鲁的儒生学子口口相传中，他是文彩斐然、学富五车的大才子。但他独自一人时，他只是一个被思念和绝望缠绕着，永远也无法挣脱出来的可怜虫。

东鲁男儿风流，家中但凡富庶些的男人都是妻妾成群。孟休戚俊美文雅，仪表卓然，他身为一国亲王，又是九品上武道强者的弟子，从他十五岁在大都名门贵胄圈子中亮相起，就不知有多少怀春少女或明或暗递来秋波。

孟休戚虽未曾娶正妻，也无贵妾，却有温柔知趣的侍女在房内侍候。就是孟大家，别看在锦绣书院里有一套简朴的院落，身为皇族，他在城中也是有豪宅大屋的，同样有红袖夜添香，有善解人意善解人衣的美妾。这是常情。

然则，六年前，孟休戚在大都街头因抢人扇子作画而与赵婠结缘，从此便步步倾心，走向这条不归路。此为孟大家所料不及。原先只是有意让孟休戚把赵婠给勾住，实没料到把自己的徒弟给彻底折了进去。却不知孟大家是否后悔过。

但孟休戚从来不悔，哪怕赵婠与他越行越远，最后她与别人并肩站在世之巅峰，从此他只能仰望。

去岁，从恒京回到大都，孟休戚的性情越发沉静，除非必要，他很少出现在大都的名门聚会之中。每每看见成双成对的人们，他就会触动心底那根弦，哀伤难休。

他不止一次地想过，如果那年在定难河岸，他没有和锦绣门的武书生回转，而是坚持与赵婠一同赴险，现在和她站在一起的那个人会不会是自己？

只能想想而已。

今日，在“江山一览”房，他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。一刹那，孟休戚心如刀绞，被苦苦压抑的情感又再度高涨。他不想再与赵婠有什么纠缠，他不想破坏她今天的幸福。如果因为他的缘故令赵婠的未来蒙上阴影，这绝非他所愿。

想及此，孟休戚忍不住看向越乐，慌乱眼神恰与淡然安静的目光相对视。

越乐浅笑，低声说：“你不必担心，她说这样的话，我不生气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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