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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血筑（第1页）

柏梁台的梁木在刘彻踏上的瞬间发出呻吟。腐烂的甜腥味从榫卯缝隙里渗出，那些支撑着三重飞檐的朱漆立柱上，不知何时爬满了树根状的黑色纹路。当他的手指拂过柱面，冰冷的触感突然变成脉搏般的跳动。

密室门后的金匮策散落一地。借着犀角灯的青光，刘彻发现竹简表面的墨迹正在蠕动。那些记载周王室镇邪术的文字像蜈蚣般爬出简牍，在墙壁组成二十八宿星图。当荧惑星的位置亮起血光，整面墙突然塌陷成流沙，露出后面幽深的甬道。

甬道石壁上嵌着人面青铜灯，每张人脸都是暴毙宫人的模样。走到第七盏灯时，刘彻听见身后传来织物摩擦声。转头瞬间，所有灯盏同时熄灭。黑暗中响起编钟的错音，他的玉带钩突然变得滚烫，在腰间烙出北斗形状的灼痕。

"陛下...不可...前行..."霍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，每个字都带着水泡破裂的声响。当火折子重新亮起，刘彻看见甬道尽头堆着上百具青铜人俑。它们以扭曲的姿势交叠成祭坛，最顶端的人俑双手捧着的，正是三日前失踪的太医令首级。

卯时初刻，沧池方向传来雷鸣。刘彻冲出甬道时，看见七道水柱正在空中凝结成冰。冰柱内部封冻着青铜器残片，每片都刻着"元狩四年戊戌"的字样。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，冰柱轰然炸裂，锋利的碎片在宫墙上划出北斗状裂痕。

回到宣室殿，刘彻发现地砖缝隙里长出了芦苇。这些植物根茎呈现诡异的青灰色，折断处渗出带着铁腥味的黑水。更令人不安的是芦苇叶片的锯齿状边缘，竟与沧池挖出的青铜残片轮廓完全吻合。

午膳时分，霍光呈上的漆盒里盛着新出土的玉戈。戈身铭文记载着"荧惑入南斗，大凶"，而戈柄缠绕的丝帛上，赫然是刘彻昨夜在柏梁台密室见过的星图。当他的手指触到玉戈表面，宣室殿突然剧烈震颤，梁柱间落下混着血水的灰尘。

"陛下！西阙门..."羽林都尉的急报被利刃入肉声打断。刘彻提剑赶到时，看见守门士兵正用长戟劈砍自己的影子。青石地砖上布满刀痕，每道裂痕里都钻出沾着粘液的芦苇根须。最年长的卫尉已经剖开腹部，正将肠子绕成北斗七星的形状。

未时三刻，少府令暴毙于织室。刘彻赶到时，老臣的尸体正被织机上的素帛缓缓吞噬。帛面浮现未央宫全景，沧池位置不断渗出黑水，将丝绢腐蚀出北斗状的破洞。当刘彻用剑尖挑起残帛，织机突然自行运转，梭子穿透他的袖袍，在手臂上划出二十八道血痕。

申时的噩梦出现了新变化。刘彻站在倒悬的未央宫中，脚下是沸腾的沧池。青铜人俑从黑水里浮出，每个都长着他的脸。当人俑们同时抬手指出，现实中的柏梁台传来结构断裂的巨响。惊醒时，他发现枕边落满青铜碎屑，碎屑上的饕餮纹正缓缓睁开眼睛。

酉时三刻，霍光来报柏梁台出现地陷。刘彻登上望楼时，看见那座二十丈高的建筑正在缓缓倾斜。飞檐上的铜铃疯狂摇晃，却发不出半点声响。当第一块檐瓦坠落，地面突然隆起数道土垄，宛如巨蛇在地下穿行。

"那是...西周的蟠螭纹地砖..."随行的太仆突然跪倒在地。老人指着土垄间露出的青黑色砖块，那些本该深埋地底的古老建材正像活物般蠕动。砖缝间渗出胶状黑浆，在空中凝成没有五官的人脸形状。

戌时整，未央宫所有铜器同时鸣响。刘彻站在沧池边缘，看着干裂的池底再度渗出黑水。这次液体中混杂着玉器碎片，每片都嵌着宫人的眼球。当水面升至膝盖，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变成了青铜人俑，胸口位置亮着荧惑星的血光。

子夜时分，刘彻在宣室殿擦拭鹿卢剑。铜镜映出他背后宫墙上的水渍，那些霉斑不知何时组成了二十八宿星图。当他转身细看，霉斑突然开始移动，朱雀七宿的位置渗出鲜血，在墙面写出"戊戌大限"。

五更鸡鸣前，最诡异的变故发生了。刘彻途经椒房殿时，听见井中传来金石相击之声。探头望去，井底沉着那盏失踪的朱雀铜灯，灯油里浸泡着七颗仍在跳动的心脏。当他后退半步，井沿突然伸出青铜铸造的手臂，指缝间夹着写有"霍光"二字的玉契。

晨光初现时，刘彻召来侍中。霍光跪拜时衣领下滑，露出后颈处蔓延的青铜纹路。那些狰狞的饕餮纹已经爬过耳后，正在向太阳穴延伸。更可怕的是当他抬头，瞳孔里映出的未央宫布满裂痕，而现实中的宫墙依旧完好如初。

"沧池又要满了。"霍光的声音带着双重回响，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。顺着他手指的方向，刘彻看见池水表面漂浮着玉制眼球。每颗眼球都转向柏梁台，而那座倾斜的高台顶端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盏青铜朱雀灯。

巳时三刻，当刘彻再次踏入柏梁台密室，发现金匮策的竹简全部变成了人骨。头盖骨上的刻字记载着西周某位诸侯王的死亡预言："荧惑守心，九宫移位，当以未央为棺，北斗为钉。"最后一行字突然渗出血珠，在案几上汇成沧池的轮廓。

未时日蚀发生时，整个未央宫陷入黑暗。刘彻握紧玉琮站在宣室殿中央，听见四面八方传来青铜器碰撞声。当月光重新降临，地砖上赫然出现血绘的未央宫平面图，所有建筑位置都与现实相反，而标注"生门"的位置，正是那口沉睡着朱雀铜灯的深井。

酉时末，霍光在擦拭青铜镜时突然僵住。镜面映出他背后宫墙上浮凸的人脸，那些被黑水吞噬的死者正试图挣脱墙壁。当他转身查看，整面墙突然坍塌，涌出的却不是砖石，而是混着玉屑的黑色冰凌。冰凌中封冻着无数青铜手臂，全部保持着抓握的姿势。

入夜后的第一声更鼓响起时，刘彻发现了最致命的异变。他解开衣襟查看胸口蔓延的血管纹，发现那些纹路已经形成完整的未央宫水系图。沧池所在的位置正在心脉处跳动，而北斗状的黑斑，正顺着血液流向五脏六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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