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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骨海钟（第1页）

陈渡脖颈第三块椎骨凸起时，林开元才发现全班名册上的生辰八字都是庚辰年霜降。

藏墨阁的地面溢出胶质黑血，青铜钺表面的九头鸟纹开始啄食刃口的铁锈。陈渡的左耳垂突然裂开道螺旋状豁口，钻出半截沾满脑浆的青玉笔斗——正是李君虞死前紧握的那支。

"小心时辰！"林开元刚喊出声，整面药柜轰然炸成木屑。满天星散的黄柏与决明子在空中凝成六十四卦图，坤位对应的药材籽突然爆出粉红触须。陈渡抡起腐化成骨铃的右臂格挡，肘关节甩出七颗带血的铃铛零件。

翻涌的血雾逐渐凝成八扇屏风。每扇绢面都在重演已故同窗的死状：王砚秋正用獠牙撕扯自己的喉管、赵疏雨将脾胃掏出来编成绳结。最末那幅却空着，绢布表面缓缓浮现林开元的轮廓。

脚下黑曜石台阶突然软化。林开元踉跄跌进条脊椎状的甬道，两侧悬浮着十九代山长画像的真迹。当第七幅《澹台先生观铃图》的眼珠开始转动时，他惊觉每任山长右手都握着与自己相同的青铜钺。

甬道尽头立着丈二高的醮坛。坛面凹陷处嵌着三百六十一枚人牙，构成九嶷山脉的微缩地貌。供奉的青铜鼎内积着浓稠酒浆，七具穿着本届学袍的浮尸正在液面下沉，每具尸身都缺失右手无名指。

"三百年前铃灾的解法..."陈渡阴恻恻的声音从青铜鼎背面传来。他的下半身已经蜕变成蛇骨状的铃串，十二节脊椎凸起处缀着银铃，"需要活着的引魂人拆解自身骨节补铃。"

林开元猛然记起入学那日，斋长在他衣襟内缝的犀角扣。此刻那颗漆黑的扣子正源源不断渗出金漆，在地面描绘出太乙救苦天尊的面相——神像嘴角淌下的金液勾出八个篆字：

山是脊铃，院作棺椁。

整个醮坛开始反向旋转。鼎中浮尸突然睁眼，十四道目光聚向林开元腰间的齿状铜片。陈渡忽然昂首发出禽鸟般的尖啸，四肢爆裂成漫天铃铛，每颗内部都蜷缩着胎儿状的磷火。

地面裂开七道铜绿色缝隙。林开元用青铜钺劈开缠上脚踝的脐带，破碎的布缕中抖出半页斋簿残篇。泛黄的纸页记载着某个历届学生都不曾知晓的秘闻：

每年从惊蛰至霜降，选庚辰年生者入穴种铃，

骨肉化铸铃舌满十载，破天地隔，振碎乾坤。

当第三道血雷劈裂鼎耳时，八扇屏风碎片拼出完整的人体脉络图。林开元认出这正是书院俯瞰图的镜像——藏墨阁对应膻中穴，他们每日晨读的临渊阁竟是心脏位置。

"墨髓终于养成了。"周先生的头颅从血池中升起，断裂的气管里盘着条紫黑蜈蚣。林开元突然看懂了死者额间符文：那并非辟邪咒，而是标记献祭顺序的刻印。

青铜钺忽然烫如烙铁。林开元挥刃斩向周先生的刹那，刃身九头鸟蓦地睁开十八只复眼。陈渡残存的头颅发出尖利哭嚎，无数骨铃碎片汇成飓风，将他左侧肋骨剐成六十根虎骨状签筹。

醮坛底部发出齿轮咬合的轰鸣。三百六十一枚人牙漂浮成型，赫然是林开元入学三月来抄录过的全部诗赋首字连缀。他忽然明白廊柱上那些云雷纹的真正用途：每道纹路都是拘魂阵的变体。

"自以为是就你特别？"十二名教习从血幕中走出，融化的五官下露出符纸质地的人皮。训导先生裂开的脑腔里涌出蛆虫状的铃舌，"庚辰年十月初七寅时生...等你的骨铃种成..."

当最后的犀角扣完全融化时，林开元在青铜鼎倒影里看见自己后颈暴凸的铃铛疤。这是七岁那年发热昏睡三日留下的痕迹——此刻正与历任山长的胎记图案完全重合。

整座书院地基突然塌陷。九层黑曜石台阶翻转成绞刑架，数以千计的铜铃从地脉钻出组成牢笼。在彻底被铜绿色液体淹没前，林开元将青铜钺插进醮坛中心的凹槽，刃身的九头鸟齐声发出垂死的哀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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