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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三 泥鬼梦别犬灯（第1页）

泥鬼

我的家乡有一位唐济武太史，他在几岁的时候，有一次和一位表亲一同到寺庙里玩耍。唐太史在童年时就性格豁达，胆量也是最为豪壮的。他看到寺庙廊屋里的泥鬼，那泥鬼睁着琉璃做的眼睛，十分明亮而且很大，他非常喜欢，于是趁人不注意，偷偷用手指抠下了泥鬼的眼睛，揣在怀里带回了家。

回到家后，他的那位表亲突然得了重病，不再说话。过了一会儿，表亲忽然起身，大声叫嚷道：“为什么要抠我的眼睛！”不停地吵闹喊叫。大家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，这时唐太史才说出了自己在寺庙里的所作所为。家人们于是对着表亲祷告说：“这孩子年纪小不懂事，是闹着玩才弄伤了您的眼睛，我们马上就把眼睛送回去。”表亲听后又大声说：“既然这样，那我这就走。”说完，便倒在地上没了气息，过了好久才苏醒过来。当问他刚才说了些什么时，他却一脸茫然，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。于是家人们赶紧把抠下来的泥鬼眼睛送回寺庙，重新安放在泥鬼的眼眶中。

梦别

王春是李先生的祖父，他和我的先叔祖玉田公交情最为深厚。一天夜里，王春做了一个梦，梦到玉田公来到了自己家中，两人神情忧伤地交谈着。王春问道：“你从哪里来呀？”玉田公回答说：“我即将远行，所以来与你告别。”王春又问：“你要到哪里去呢？”玉田公说：“很远的地方。”说完便走出了屋子。

王春送他到山谷中，看见石壁上有一道裂缝，玉田公便拱手作别，背对着裂缝，犹豫了一下，然后倒退着走进了裂缝中。王春呼喊他，却得不到回应，于是从梦中惊醒。

等到天亮，王春把这个梦告诉了太公敬一，并且让他准备好吊唁的物品，说道：“玉田公已经去世了！”太公提议先去打探一下消息，确认属实后再去吊唁。王春没有听从，竟然穿着素服直接前往玉田公的家中。

等他来到玉田公家门口，就看到门前已经挂起了招魂的幡旗，原来玉田公真的去世了。

唉！古代的人对于朋友，在生死之事上竟能如此相互信任。范式与张劭之间，张劭的灵柩要等范式到来才肯前行，这难道是虚妄的传说吗？这种深厚的情谊，实在令人感慨啊。

犬灯

韩光禄韩大千家有个仆人，夜晚在厢房里睡觉，他看到楼上有灯光闪烁，那灯光如同明亮的星星。没过多久，灯光闪烁着飘落下来，落到地上后竟然变成了一只狗。仆人盯着它，只见它转身向屋后走去。仆人急忙起身，悄悄地跟在后面。

仆人跟着它进入了园子，那只狗又变成了一个女子。仆人心里明白这女子是狐仙，便回到原来睡觉的地方躺下。不一会儿，女子从后面走了过来，仆人假装睡着，想看看她要做什么。女子俯身轻轻摇晃他，仆人装作刚醒的样子，问她是谁，女子没有回答。仆人说：“楼上的灯光，是你弄出来的吧？”女子说：“你既然已经知道了，何必再问呢？”于是两人便一起留宿，白天分开，夜晚相聚，这样的日子成了常态。

主人知道了这件事，就让两个人夹着仆人一起睡，想抓住狐仙。可等这两个人醒来时，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床下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下去的。主人更加生气了，对仆人说：“下次她再来的时候，你一定要把她抓来。不然的话，就等着挨鞭子吧！”仆人不敢说话，只好答应着退了下去。他心里想着：抓住她实在太难了，可要是不抓，又害怕被主人治罪。翻来覆去，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。

忽然，他想起女子身上一直穿着一件小红衫，紧紧地贴在身上，从来不肯暂时脱下来，想必这是她的要害之处，抓住这件衣服就可以威胁她。半夜时分，女子又来了，问道：“主人嘱咐你抓我了吗？”仆人说：“确实有这回事。但我们两人感情这么好，我怎么会这么做呢？”等到睡觉的时候，仆人偷偷地去抓她的小红衫。女子急忙啼哭起来，用力挣脱后离开了。从那以后，女子就再也没有出现过。

后来，仆人从别的地方回来，远远地看见女子坐在路边。等他走到近前，女子举起袖子遮住了脸。仆人下了马，喊道：“你这是干什么呀？”女子这才起身，握住他的手说：“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了往日的情谊呢。既然你还对我有旧情，这份情谊还是可以原谅的。之前你要抓我的事是主人的命令，我也不怪你。只是我们的缘分已经尽了，今天我准备了一些酒菜，你进来和我告别吧。”

当时正是初秋时节，高粱长得十分茂盛。女子拉着仆人一起走进高粱地，里面竟然有一座很大的宅院。仆人把马拴好后走进宅院，厅堂里已经摆好了酒菜。他们刚刚坐下，一群婢女就上来送上烤肉。天色渐渐晚了，仆人因为有事在身，要回去向主人复命，于是就和女子告别。等他走出宅院，却发现周围依然是田野和小路，根本没有刚才看到的那座大宅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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