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却说楚朝晖入得当时的萧山县革委,立时便被当时的萧山县革委第一副主任选作了秘书,原本谁都以为这楚朝晖要一飞冲天了,说知道没干俩月便被人家换掉了,如是七八年,楚朝晖共计做了五任县领导的秘书(通讯员),最长的也没超过三月,便被撤换,且从最初的革委第一副主任,到后来的县委副书记、组织部长、副县长,这楚朝晖配的领导却是一路走低,直到最后的非常委副县长。
如是一路走来,楚朝晖历尽艰辛,楚家人也因着楚朝晖的不得志,而在当地受尽了讥讽,人情冷暖,世态炎凉,年纪轻轻的楚朝晖便尝了个遍。就在楚朝晖自以为再没机会崛起的事后,俞定中作法,田伯光奉命,又把楚朝晖塞给了薛向。
在俞定中想来,薛向少年得志,必然意气不凡,配上一个同意书生意气的楚朝晖,一准儿能在萧山县折腾起风浪来,到时,他俞某人正好混水抓鱼。
却说俞定中设想原本极好,哪知道楚朝晖历经沉浮,早就看透世情,反复权衡,反省过往,已然幡然醒悟,知道自个儿若是依旧不改原本的书生本色,意气行事,铁定是一辈子沉沦。因此,当田伯光通知他给薛向当通讯员时,楚朝晖已然打定主意和光同尘,屈身侍奉,像自己的那干通讯员一般行事,抓住他楚某人最后的机会。
是以,楚朝晖在进驻薛向办公室后,才会如此敬小慎微的伺候,就是这外边有关薛向的传言,他也细心收集,再小心渗透给薛向。因为楚朝晖认为自己做的。不都是自己那般同僚做的事儿么?既然他楚某人横下心来,要做那种领导门下牛马的秘书,他自信自个儿不会比任何人做得差。
“朝晖。叫毛有财马上到我办公室来汇报工作。”薛向忽然停住转悠的脚步,发出话来。
楚朝晖一个激灵。小声道:“县长,毛局长是卫书记.....”
楚朝晖的话刚到一半,便瞧见薛向猛然皱了眉头,立时便止住话头,应声出门去了。
“卫齐名的人,嘿嘿,便是天王老子的人,老子这回也要动一动。”薛向心中嘀咕。把刚抽了两口的烟,狠狠按进了茶几上的烟灰缸里。
却说他薛老三本不是个一点就着的脾气,可这回毛有财的话着实刺着他了。当然,倒不是说毛有财的讥讽有如何恶毒,拿寻常百姓拌嘴的话来看,这几句讥讽算不得什么。可关键是,现在他薛某人和毛有财都不是寻常人,而是身在官场,且他薛某人是毛有财的直属上官。在等级森严,规矩林立的官场。下属反驳上官都是罕见,更不提这种指名道姓的辱骂、讥讽了。
更何况,他薛某人和毛有财。面都没照过,不过是按规矩批了个便条,就受了毛有财这么一通。他薛老三要是还潜伏爪牙忍受,那就不是低调,而是低能了。世事如棋,行止有度,既然毛有财先过了线,抽了刀,他薛老三也唯有亮剑。、
薛向端坐在宽大的的办公桌后。静等毛有财的到来,那边楚朝晖速度倒是极快。薛老三新点的一根烟没抽完,楚朝晖便奔了回来。身后还跟着一个形容消瘦的中年人。
“毛局长,把今年萧山县的财政状况汇报一下吧?”薛老三压抑已久,不待楚朝晖介绍,便先声夺人。
哪知道话音方落,楚朝晖和那消瘦中年人皆是一脸的尴尬。
“领导,这位不是毛有财局长,是财政局的张全民副局长。”
楚朝晖在对薛向的称呼上也下足了功夫,没外人的时候,就称“县长”,有外人的时候称呼“领导”,一个极显外道的姓氏,是他极力避讳的。
闻听自己点名招呼的毛有财未至,薛向俊脸陡寒,没想到这姓毛的猖狂至斯,竟然明刀明枪地和自己碰撞起来。
薛向的脸色,楚朝晖和张全民自然看在眼里,张全民心中叫苦不迭,生怕早了这薛县长的雷霆怒火,小声道:“薛县长,毛局长不在局里,您有什么指示,或许我可以代劳。”
“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吧,毛局长哪儿了去?”
“好像是去县里的招待所考察去了,同去的还有农业局的方局长,水利局的夏局长。”
张全民一脸的无辜,薛向却是从这“问一答十”中听出了味道,“张局长,没旁的事儿,俞县长安排我暂时主管县里的财政,我既然当这个家,就得知道有多少家当,既然毛局长下去视察了,那就暂且劳驾你和我讲讲。”
张全民擦擦额头汗水,道:“局里保险柜的钥匙在毛局长手里,现金和存票,以及会计报表都在里面,县里整体财政情况只有我们局长心中有数,我们几个副局长都只清楚各自分管的那堆里的....”
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
薛向看着张全民跟在楚朝晖身后,亦步亦趋的身影,心中给这个人下了个论断:这是个聪明人,不过现在还看不出是大聪明还是小聪明,至少脑瓜子不笨,还挺有胆量,至少不安于现状,自己初来乍到,就敢在自己身上小赌一把,两个小状告得可真是有水平。
“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,目前看来,至少是个有用之人。”
对同张全民的这番谈话,薛向整体上是满意的,彻底见识了毛有财的跋扈,也初步了解了财政局的形势,虽然目前,还不清楚张全民是出自何门何派,介或是无门无派,至少在财政局里,他薛某人寻到了暗桩。
“县长,午饭的时间快到了,后勤处的马处长方才又派人找我要菜单呢,您看。”楚朝晖返回门来,便又汇报了这么件事儿。
薛向原本打算回绝,可到嘴的话音一转:“叫他们看着办吧,我不挑食,对了告诉他们,我饭量大,另外,加条红烧鱼,十一点前,打包了送过来,我就不在食堂吃了。”
薛老三心中虽然无数遍哀民生之多艰,叹县官之豪奢,可到他自个儿这儿了,还是得屈从于大局,和光同尘。其实,他薛老三骨子里未尝没有特权崇拜,只是平民情结始终更多地牵扯着他罢了。
楚朝晖领命去后,又过半个钟头,就提了个大紫的木质食盒回来,冲薛向道:“午饭做得了,两荤两素,都用保温盒装着。”
“行了,朝晖,你也下去用餐吧,我还有点私事,中午就不回来了,你也可以歇歇,干些自己的事儿。”
相处半日,薛向对楚朝晖观感不错,进退有度,揖让有礼,最难得是极有眼色,有此三样,薛向自无可挑剔,暂时化作自己人,对自己人,薛老三一向是关照的,替人着想的。
回到夏家小院的时候,日头正烈,直直地搭在庭院里,好在院内花木扶疏,有三人合抱粗细的古槐,有两人腰身粗的梨树,如此日头,反倒更加衬得庭院深深,清幽宜人了。薛向推开篱笆小门,屋里却是没有人声儿,只听见堂里的收音机咿咿呀呀唱着腔,推开堂门,依旧无人,只余那银色的收音机立在小板凳上唱得欢实。
薛向随手把收音机关了,又行到篱院东边靠墙的老井边,掀开井盖,不及放眼下看,便又森森凉沁的水汽袭面而来,薛向心中一喜,他来井边,本就不是为了汲水,而是给这一盒食物冰镇,因为他带回美食,本就是为了和小家伙同用,这会儿不见小家伙人影儿,自然知道他一准儿是和夏家小妹一道出去戏耍去了。毕竟这会儿才不过十一点半,在小丫头眼里,显然还不到饭点儿。
夏日炎炎,饭食易腐,这夏家没有冰箱,这水井岂不是绝好的冰镇利器。夏家的汲水设备很是古老,也极建议,就是在井上钉了个木轱辘,再在木轱辘上绕上一圈指头粗细的麻绳,挂上水桶,摇着轱辘便可取水了。如此设置,倒是正合了薛向的意,他把食盒拴上了麻绳,摇着轱辘,就沉了下去,待听一声轻微的拍水声,便知食盒挨着了水面,于是,便定住了轱辘,绕着圈绳,打了个结。
沉好食盒,薛老三转回自家卧室,左右打量起来,昨个儿来得匆忙,又兼收拾屋子直到日暮时分,他倒是没功夫好生查看自家的居住环境。这一仔细打量,才觉出自家的人居环境,单看这屋内,不是一般的差劲儿,四面斑驳的泥巴墙壁,就没一处完好,左右两面墙壁已然裂出了大口子,正对着月亮湖的窗户也是网孔成阵,房间的地面更是凹凸不平,一张土炕除了那领竹席是自家昨日新置的,几乎就找不到一点入眼的。
薛向正叹息之际,忽地,屋外传来了咯咯笑声,那清脆悦耳,透着无边得意的声音,是那样熟悉,不是自家小宝贝又是何人?薛向听见笑声,奔出门去,但见小家伙和夏家小妹刚打开篱笆小门,再定睛一看,立时就愣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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