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驿丞看了眼天色,对云浠道:“云校尉,天晚了,外头寒凉,来驿站里歇着吧,小的也要掩门了。”
云浠问:“这么早就掩门?要是有过往的商客来借宿怎么办?”
驿丞笑道:“往常到了这个时节,商客早不来了,便是要往金陵去,也会赶着抄近道,不会走这条路。这条路其实也就三公子这样要大行车马摆大阵仗的金贵主子走一走,三公子早已走远了,总不至于掉头回来吧。”
云浠听了,应道:“也是。”
她望了眼远天斜阳,站起身,正欲跟着驿丞回驿站,忽听不远处传来车马声。
云浠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,待别过脸,只见旷野里,一列熟悉的人马不疾不徐地朝驿站这里行来。
八骑禁军护行的马车分外熟悉,云浠往前快行几步,想要迎驾,又慢慢缓下来。
心里有个念头呼之欲出,引得她不由却步。
云浠顿在原地,看着马车行到近前,刘府尹将车上的人迎了下来。
冬日里,满山尽是枯枝败叶,可车上下来的人却穿了一袭青衫,这一点浅淡的苍苍色在这萧条山野突兀的可贵着,可贵连带着他肩头的月白薄氅都似染上了云端彤彩,仿佛要将这缤纷的霞光带下来,连通天地,披往山间。
如此已是人间极景,更不必去看他山河作的眉眼。
程昶由刘府尹引着,朝驿站这里走来。
云浠埋首行礼:“三公子。”
程昶点了点头,然后垂眼看她,过了会儿,问:“你是不是病了?”
“我……”
然而她话尚未出口,孙海平就打断道:“三公子念你有功,听闻你病了,特带了大夫过来为你瞧病,还不快过来谢过三公子?”
“是。”刘府尹也道,“三公子一路奔波劳苦,走得累了,打算今日多歇上一歇,因方才张统领过来禀报说云校尉您身子不适,在此歇脚,便顺道过来。”
说着,就把程昶往驿站里请,一边道,“三公子,快入夜了,外头风凉,有什么话进里头再说。”
三公子既要在驿站下榻,禁军与随行的官差便都需在附近安营扎寨,驿丞把掩了一半的门又敞开,搬了干柴禾出来帮忙生火,这么一番动静,把原先在客栈里歇息的瑜姐儿也吵醒了。
瑜姐儿带着两个丫鬟出了屋,一见程昶,脸色蓦地一骇,怯生生地去看刘府尹。
刘府尹正躬着身:“三公子莫怪,其实今日病的本不是云校尉,而是瑜姐儿。但瑜姐儿犯的乃是一些女儿家的病症,因此不好跟您开口。”
程昶听了这话,没觉得什么,想着原来病的是瑜姐儿,在心里略松了一口气。
他生理知识扎实,什么是女儿家的病症,他心里很清楚,但刘府尹这么堂而皇之地跟他说明,倒叫他难以应对。
程昶这幅不言不语的模样落到刘府尹眼里,俨然就是另一番滋味。
他只当三公子是动了气,登时跪地,道:“三公子恕罪,瑜姐儿不是有意跟你打诳语的,盖因此前瑜姐儿已冒犯过您一回,下官怕她因病耽搁行程再惹您不快,是以才嘱她不要向您禀明事由。云校尉想必是碍于小女的请求,才称是自己病了。”
一句话,将错处往云浠身上推了一半。
但云浠眼下的心思在别处,没多太计较。
她方才看程昶半路折返,有一瞬间竟以为他是听闻自己不适才赶回来的,忐忑得连手心都出了汗,后来听刘府尹称三公子是“顺道”,才知原来是自己多想。
风起吹皱水面儿,风一过,水塘子又静得跟块镜子似了。
云浠也说不清自己此刻心中是何种滋味,像是有些失望,又坦荡荡觉得这样才是应该的。
便如孙海平所说,哪怕他当真是因为自己掉头回了驿站,她千里寻他,他这样品行的人,念在她有功,照拂她一二也属伦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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